嚴重的心不在焉
「常餐也不常在」
*1.這是我在某年某月寫在小本子上的一句話。再讀時感覺很特別。
2.把題目改了好幾次。我是個不停在變的人*
一個月了。
一個月的相安無事。
然後,
我掉了錢包。
(陳Q掉了錢包其實也沒有甚麼奇怪的吧?也許。)
事緣再踏單車上路往市中心赴約,預備翌日的中秋晚會。時間無多,我使勁的往前去,弄得腿也抽筋。稍息一會,再上路。從來害怕交通意外,路上總得事事小心,於是開始像一隻龜般(我當時心裏可真的這麼想)慢慢地蠕動著。在前面轉個彎,舉手停下,險些失去平衡,還一個噗哧的取笑自己的傻瓜行為。走進中國城見到阿婷,感謝她的問候,說罷就開始買東西,就直至付錢的那一剎。
OH, IT’S GONE.
開始有點失控地再一次把整個背包搜索一次,期待著那種曾經熟悉的質感,每一下拿下去都是心頭一下抽痛,一次失望。沒了,接受現實吧!我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冷靜,我想我大概總是緊張地故作冷靜,努力的想可以怎麼辦了?阿婷借我一張電話卡,勸我致電回家打點一切。致電回家?我心頭一陣猶疑…我在怕甚麼?沒頭沒腦地按著電話上的按鍵,都撥錯了,再撥竟然是異常快的接通,我卻害怕電話另一頭傳來爸爸的聲音。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吧,爸從我第一句就已聽出不妥。
「好啦。我幫你搞掂。」
爸也竟然沒說甚麼。
一輪混亂的組織過後,我把單車孤零零的留在這裏,獨個兒走那回家長長的路—那一段足以橫跨整張地圖的路。腦袋一陣暈眩,不知道到底是向來太少運動、風太大還是我的惶恐作祟。於是沿路搜尋著,努力的嘗試全神貫注,卻不怎麼有用。偶爾被一些黑色的東東吸引了我的注意,竟也不急於走上前,到達之後發現也不過是路旁的廢紙,也許我早就料到了吧。在路上攔住路人問警署的電話,竟然無人知曉,那個太太堅持說我應該走進警局,我心想我那有空餘的時間再走些無聊的路途?急著詢問那號碼,7-11的店員卻異常的慢條斯理,well,他又有甚麼好著急的?隨手接過他寫的電話號碼,一句例行公事(卻不是經常都說得很願意)的Thanks便急急步出門拿電話死命的按著,接通了,說不了兩句,transfer,再說了兩句,再transfer,我心想你們別搞了,還要transfer多少次?!第三個人終於應付起我來(因為這裏只有三間警局,只能算他運滯),我把我要說的重覆第三次,聽筒另一邊傳來含混不清的英語,在吵耳的風聲中更加混濁。他重覆的好幾遍叫我等等等,甚麼都不用做就在這裏乾等嗎…總之找到了警署就會交還,well,那我不是至少也應該留下甚麼資料嗎?我用了不知多少時日才搞清楚他在說甚麼,OK, Fine,我投降了,我也只有等,甚麼都不能做,靠自己吧。在暗裏希冀丹麥這國家的人不會貪婪,但立刻否定了這種可能性,我就不相信世間有那個國家的公民意識好得會見到錢也路不拾遺。我暴躁起來,開始不切實際的想在心中大叫 “I hate the Danes”,儘管明知那是意氣用事。邊走邊自言自語著,是因為無處發洩嗎?我越想越遠,想著會不會由單車徑掉到馬路上去了…在單車徑旁邊jaywalk,我會因為掉了錢包連命也失掉嗎?簡直是種精神錯亂。還是會捲進車底?每次當太多恐懼,太多可能性像大浪般掩來的時候,總是出現OCD的行為,於是蹲下來逐架逐架的搜尋著沿路的車底,還在想該不該逐戶逐戶商店詢問,逐個逐個人…雙腿其實早已酸軟,開始疲憊,無力感還擊著那些潛藏著的壓力,防衛機制啟動下開始拖慢腳步。我看得見天很藍,那一輪還剩餘暉的落日把河岸映照得閃閃生輝。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走過這道橋,然而面前那迷人景致我卻實在沒空駐足停留。我繼續迎著風往前走著…記得早幾次掉了東西,我都可以回溯中途經過的每一站,總想得起它在哪,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覺得它會回來,它在某處等我。這是第一次如此的茫無頭緒…心裏迷迷糊糊的有一種印象—我也搞不清,或者一種期待,期待著它在某處重現的那幅圖畫,我覺得它在那裏等我。終於到達心中的那一點,又竟「如我所料」的不在。店子都已關了門,便走進附近的相詢,甚麼都沒找到只有店員的一臉疑惑。於是我多帶了半份失望上路,如此一邊走一邊不停胡思亂想著,目光是散渙地掃過地上的灰塵,還有餘暇發現哥本哈根的街道可以這樣髒骯。對於自己的不慌不忙有點中國人式的自責(還是只有我這麼認為?),強迫著自己看清楚那條空空如也的柏油路,就算明知道不會有所獲也好。同時竟然有閒情逸致思考著應該如何寫這篇entry,心想這樣奇怪的起伏心情大概很值得記下來—不!我該集中些!!!但又如何呢?要是掉在治安不好的Norrebro區準是回不來了…如此進入了一種妄想與逼迫的循環中,生命突然虛幻得可以。是我累了嗎?到了門前的最後一站,這是最後一個可能找得到它的地方,我看了兩三分鐘之後就知道可以宣告死亡,未見得放下心頭大石但也自然而然的吁了一口氣。回到家裏面,循例再找一遍。我累了。很強烈的無力感。這不是挺吊詭的嗎?
我不知道我應該失落還是應該樂觀。原來這時候我竟然在問些應該不應該的問題,著實好笑!電話的另一端爸爸說:「不用愁,學懂處理就好了。」事實上也不是真的甚麼大損失,沒了EPS信用卡,但也沒掉甚麼錢,沒有值得珍藏的證件相,新份證也可以待回港時才領新的,倒是要補領些證件,就此而已。我嗎?其實也沒甚麼,是徹底的呆掉了吧。既非不快樂又覺得「還不應該」開始快樂起來。已經不想再思考些沒答案的問題,就睡去吧。
晚上眾人又再次齊集Svanevej,談著旅行的事。別說工作,我連吃飯也沒心情。甚麼都沒理,漫無目的地在電腦前不知在做甚麼,的的答答的打字聲彷彿令我有點點的安全感。腦袋空空如也就開始讓夢魘進佔,「喂,你在幹甚麼?」
「為甚麼不工作?」(我不想理)
「那不是你要做的事情嗎?」(我不想理)
「別人都在工作就只有你一個在發呆。」(我不想理)
「掉了錢包就甚麼都不用做麼?」(我不想理)
「你這人就是這麼自我的了。」(我不想理)
「你根本就是被寵壞了的。」(我不想理)
「因為你是獨生女,你就是甚麼都不懂,你很自私,你只顧自己的,這裏就只有你如此,你很幼稚。」
(有時候,我心底裏還是第一次被覺得因為獨生而被歧視。奇怪吧?)
我再一次選擇了逃。穿起外套,關上門。
(「你看你這人多情緒化,自把自為。」)
Vin: 「你有咩SMS我啦。」
走到街上去,夜了,四處不見得安全,而且寒風陣陣。帶了電話卡,卻不想打擾誰。想到7-11喝杯熱朱古力暖暖身子,卻又一個錢都沒有。我在想,如果今天下午的我算狼狽,那現在我是徹頭徹尾的潦倒。感覺像離家出走,無處可去,最後獨個兒走進了車站,找了室內的一張長椅坐下,身體暖了些。旁邊的男人抽起煙來,我都顧不得了。人垂著頭,希望冷空氣能叫我冷靜些。火車到了,身旁的人都走了,我一個人低聲唱著「我甚麼都沒有」。閒著沒事幹,拿起手提電話把SMS又看了一遍,不厭其煩的刪除沒意義的過期留言,重重覆覆的按鍵聲像催眠。納悶。快要睡著。一個人在這偏僻的火車站睡著挺危險吧,我想。我還是回去了,賴在這裏也沒用。
回到家,大家還在努力的工作。
「我先睡一會。」
Vin:「我叫醒你啦。」
用被子把自己掩起來,包括我的一雙眼。和我的淚。
抽泣的聲音很小,我希望他們聽不見。
醒來,又是另一個世界了。都忘了。